杨广有超前时代的雄才,只是被黑得太惨,但还得戴着暴君的帽子
痛苦的处境,有两种:
一种是落后于时代的,前不见古人、后不见来者,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。
一种是超前于时代的,举世皆浊我独清,众人皆醉我独醒,是以不能容于当下。
孔夫子属于前者,宗法制已经残破,他还要在这个残破的大厦上寻找意义。意义是找到了,但孔夫子也只能独自起歌声,根本没人听。
隋炀帝则属于后者,很多历史的必然趋势,他可能没有全部洞见,因为没有未卜先知的人,但他应该是感知到了,所以做法真得很超前。
这只是大历史的解读,大历史的解读能为隋炀帝的暴君形象做辩解吗?因为毕竟是他搞乱了整个大隋帝国。但是,千年之后,我们真得可以说一声:隋炀帝很厉害。
营建洛阳
为什么要营建东都洛阳?
因为天下在长大,以关中制天下的模式根本就玩不转。所以,中国历史的趋势就是经济中心难移而政治中心东移。东汉、曹魏以及西晋的国都,就是洛阳。但是,这些朝代都没能解决胡汉矛盾的问题。所以,混一胡汉的关陇集团做章程,他们开始书写历史。
但是,大隋定都大兴城,会有很多问题。一个是关中已经不再富饶;另一个是关中已经出现了人口压力;再一个是长安与中原天下太过遥远。这些原因都使得定都关中大兴城,不合时宜。
所以,隋炀帝继位之后,就开始营建洛阳,要把政治中心向东部转移。
开凿大运河
尽道隋亡为此河,至今千里赖通波。若无水殿龙舟事,共禹论功不较多。
唐朝人对大运河的评价,就已经出现了分歧。前期是口诛笔伐地骂,但到了后期,特别是安史之乱以后,关中朝廷只能靠南方输血的时候,唐朝人对大运河的评价就正面客观了。
你看皮日休的这句话:若无水殿龙舟事,共禹论功不较多。如果没有龙舟戏水游江都之事,那杨广开凿大运河的功绩足可与大禹治水比权量力。这个评价真是要多高有多高了,杨广能与大禹相提并论了。这就是唐朝人的一种转变。
怎么解释这种转变呢?你只能说杨广开凿大运河是个创举,已经超越了时代。
隋一天下,但南北分裂已经数百年,统一的中原王朝怎么才能在南方建立统治?你的军事力量、政治力量投送不到南方,你的经济市场也囊括不了南方,那南方只能继续分裂。但是,沟通南北的大运河就解决了这个问题。在安史之乱以后,南方江淮成为造血地区,也是大唐最忠诚的地区。而这个大功绩,需要分给杨广很大一部分。
三征高句丽
这件事直接导致了隋末乱世。所以,也是杨广最招人诟病的地方。但是,杨广他爹,杨坚也征过高句丽。代隋的大唐帝国,唐太宗李世民三征高句丽,唐高宗两征高句丽。而高宗朝两征高句丽,断断续续地打了十几年。
隋唐两大帝国,为什么非要死磕高句丽?高句丽之于隋唐,就相当于迦太基之于罗马、契丹之与北宋、女真之于大明。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边患问题,而是一个帝国存亡问题。
所以,隋朝要打高句丽,唐朝也要打高句丽,两大帝国跟高句丽打了半个多世纪。原因就是在隋唐以后,中原和草原的竞争,已经转变为中原与东胡系的竞争。东胡系与草原系就是两个不同存在的物种。
原因就是生活方式的不同进而文明样式的不同。北方草原,无论是突厥称雄还是蒙古称霸,但只能建立部落联盟的帝国。但是,东北的东胡系是一定可以折腾出一个传统集权政权的。因为东北地区能够支撑农耕的生活方式,所以政权就不是部落制而是集权制,甚至能够混一中原和草原、发展出二元政权。
所以,在征高丽这个问题上,杨广应该是走在了大隋朝堂的前面。你们觉得高句丽没啥关系、不值得劳民伤财,但高句丽却真得可以威胁帝国生死。
权力的游戏
另外,就是杨广独断专行、杀戮重臣的问题。但,这得看怎么说。实际上,这只是一场权力的游戏,或者说是一场权力的洗牌。
杨广杀的朝廷重臣,主要是这三个人比较出名:一个是高颎,出自渤海高氏,山东豪族;一个是贺若弼,本是鲜卑贵族,关陇集团;一个是宇文弼,前北周皇室,响当当的权贵一枚。
看完这些人的身份,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杨广干掉的都是权贵豪族。而杨广为什么要干权贵?
杨坚与独孤皇后是对模范夫妻,杨坚的儿子女儿全是独孤皇后生的,别的女人也没有机会生。但是,晚年的杨坚却“红杏出墙”了,搞了别的女人。然后,独孤皇后就带着随从,冲了进来,当着皇帝杨坚的面儿,把宠幸的女人给打死了。杨坚怒不可遏,然后呢?然后骑着马就离家出走了,后边儿的大臣就死命地追,追上之后君臣抱头痛哭,大臣劝杨坚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不顾天下。
独孤皇后为什么这么霸气,皇帝杨坚为什么这么怂包?
杨坚就是天生的妻管严吗?跟妻管严没啥关系,因为独孤家太有势力。独孤信通过自己的几个女儿,姻亲遍布关陇集团,他就是整个帝国的老岳父。你杨坚能当上皇帝,得是独孤家说了算。
这就是贵族的力量。所以,从杨坚时代就准备整贵族了,只不过杨坚死得太早、没来得及动手。杨广这个壮年天子,肯定不会对贵族手软,否则他这个皇帝随时都能被换掉。但最后还是被换掉了,大唐代隋,实际上就是关陇贵族的内部洗牌。唐高祖李渊的外公,就是独孤信,所以还是独孤天下。
杨广这么玩,不仅得罪了关陇贵族,也得罪了山东豪族。而大唐也是关陇一脉,后来就是在关陇与山东之间玩平衡。所以,杨广的名声在当时、在大唐都别想好。
怎么评价杨广
杨广的名声别指望好。因为大唐代隋就没啥道理,是地方军阀造反。所以,为了论证自己的合法性,唐朝人一定会死命抹黑杨广。什么弑父屠兄戏母,各种黑历史就全来了。但是,唐朝人黑得太过分。
所以,千年之后,才会有那么多人为杨广翻案。因为很多事情黑得毫无逻辑,正常理性分析都是不可能的。
杨广是怎么当上皇帝的?一个原因是太子杨勇当太子的时间太长,这就是一个要命的问题,因为老二最难当;另一个原因是太子杨勇的很多做法太弱智,老爹不满意,但关键是老妈独孤皇后不满意。
所以,最后杨广取而代之,主要原因是独孤皇后发挥了作用。关陇力量和山东力量集体支持杨广,因为杨广在山东和江南经营的时间足够久。所以,杨广成为大隋掌门人,也就水到渠成了。
而杨广之后的各种荒淫无度,那就是看怎么编故事了。但论证完这些,就能摘掉杨广的暴君帽子吗?
还是得公正地说:大隋灭亡,杨广责无旁贷。这个责任,杨广怎么赖也赖不掉。你是迁都洛阳了、你是开凿大运河了、你是三征高丽了,这些你做得都对。但是,你做这些的是时候,又耗费了多少国力和民力?战略很正确,但你杨广的攻略是不是太暴力了。暴力过头儿,就是大隋撑不住,于是天下由治转乱。所以,这个暴君的帽子,杨广还得继续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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